一轉眼，時間就細細碎碎地從指縫中溜走。當聶雙馨一個人靜靜地坐在藤椅上閉目養神時，她恍惚間看到了十八年前，那個對著高原一口一個“大哥”、天真爛漫的自己。一切都似乎才剛剛發生，還來不及細細梳理，聶雙馨便年過不惑，而高原也過了知天命的年齡……想想，她又覺得很遙遠：他們曾經那么狂熱地愛著對方，可現在，高原卻動不動就說：“算了，馨子，你去找個情況吧，我不怪你。”

　　聶雙馨不明白，婚姻真的可以將愛情埋葬得一干二凈嗎？

　　糊里糊涂成了他的女人

　　我年輕時是個標準的美人，罩在身上的光環一層接一層：團支部書記，書琴棋畫樣樣精通、精明能干的才女等等。女孩子一優秀，前來介紹對象的人也就多了起來。他們為我介紹的無非是工廠的廠長、年輕干部之類的。那些人看上去和我相得益彰，較為般配。實際上，我對他們并不感冒。我曾和一個廠長去看畫展。結果一到展覽中心，廠長便兩眼無神，連連打呵欠，油畫和國畫都分不清楚，還在那里和我大談美的定義，弄得我頓時興致全無，恨不得當場拂袖而去。

　　我認為愛是兩個人心靈的碰撞，思想的交鋒。只需要一個眼神，就應該明白對方需要什么。這個廠長和我一無共同愛好，二無共同話題，將來在一起的沉悶可想而知。經過這次失敗的接觸后，我更堅定了自己對愛的理解，發誓要找一個志同道合的愛人。

　　1986年的一天，我和幾個同學去一個男同學家里玩。一進門，就看到一個高高大大的背影，正對著窗戶沉思。本來，我們幾個女孩子進門前還在嘰嘰喳喳地說話。不知為什么，一看到那個深沉的背影，我們頓時安靜下來。

　　他似乎有所察覺，馬上回過頭來，掃視了一番，最后，他將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沖著我笑了笑。我的心莫名地顫了一下，感覺他的目光仿佛能洞悉我的內心世界。

　　后來男同學介紹說，那人是他哥哥，35歲，名叫高原，才從日本回來。最后，他驕傲地說：“我哥不僅出過國，還寫過劇本，在各大報紙上發表過文學作品。在我心目中，他是最優秀的，沒有一個女孩子能配得上他，他至今未婚。”

　　我對文學青年有一種天然的好感。看到同學以高原為驕傲，我也莫名其妙地崇拜他，并一直尊稱他為“大哥”。他的確很優秀，可能是因為出過國，他總有令人耳目一新的見解。我們在一起談文學、談音樂、談人生、談哲學……他很善談，可以滔滔不絕地講上三天三夜。他還將自己發表在報紙上的文學作品拿給我看，要知道，在報紙上發表作品，是我夢寐以求的事情，而他輕而易舉就做到了……

　　很自然地，他在我心中占有了一席之地。不過，我并沒想到我們之間會發生什么，雖然他未婚，但他比我大12歲。

　　可是，一次送別，讓我們徹底分不開了。

　　那天晚上，我們又聊到晚上10時。他提出送我回家。接著，他故意繞圈子，帶著我東拐西彎的，一直晃到11點多鐘。拐到一條小巷子里時，他停住了腳步，深深地看著我說：“我曾經說過，要找一個比我小12歲的女孩。你美麗、聰明，從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對自己說‘高原，你要的女孩來了’。”說完，他拉住了我的手。

　　我哪里聽過這么動人的話，當時就覺得心跳加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他接著輕柔地說：“我愛你。”然后，一把將我拉進懷里吻了起來……我從來沒有和一個異性這么近距離地接觸過。那一刻，除了慌亂、心悸、害怕外，還有一絲甜蜜與期待……那晚，我糊里糊涂地成了他的女人。

　　結婚后，他當起了甩手掌柜

　　我是個很傳統的人，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和一個異性有如此親密的接觸。這件事發生后，擺在我面前的只有一條路：和他結婚。

　　但是，真的到了要結婚的時候，我卻產生了一絲猶豫。因為自從高原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同學知道我們的戀情后，經常在公開場合指桑罵槐，含沙射影地說一些傷害我的話。后來，我從別人口中得知，高原的弟弟一直想追求我，但總覺得我很高傲，時機未到。沒想到，我居然成了他的嫂子，他一時接受不了，才將矛頭對準我。我想，如果和高原結了婚，免不了要和他弟弟接觸，我們將來怎么相處呢？

　　高原沒有發覺任何不妥，仍然滿腔熱情地投入到婚禮的籌備工作中去。他對婚禮很重視，甚至叫來了國外的朋友為我們主婚。再加上高原的人緣不錯，當街坊們得知大齡青年準備結婚時，自發地將彩帶從街頭掛到街尾。看到這副場景，高原激動地對我說：“親愛的小新娘，我發誓，將來一定會對你好！”

　　他的話打消了我的顧慮。我想，他大我12歲，一定會好好疼我、愛我，不會讓我受到任何委屈。

　　就這樣，我們在全街人的祝福聲中走進了結婚的殿堂。

　　高原從國外回來后，一直沒有找到掛靠單位。因此，他也沒有房子。我們一家八口人就擠在一個60平方米的小房子里。對此，我倒沒什么意見，大家是一家人，擠一擠也很正常。然而，高原明明有本事，卻偏偏不愿意出去找工作，家里家外全靠我一百多元的工資過活。我生下了兒子后，家里頓時捉襟見肘。高原作為男人，不僅不擔起責任，反而嫌兒子太吵鬧，害得他全無創作的靈感。我沒辦法，只得沿街叫賣綠豆湯，賺一點錢補貼家用。高原又嫌我這樣丟人，硬生生地將我從街上拽了回來。我想來想去，只有利用自己的特長，在外面辦了一個電子琴補習班。熬了兩年，我們的生活才慢慢有了起色。

　　我拼命地賺錢，高原卻當起了甩手掌柜。為此，我們吵過很多次，甚至還鬧過離婚。可不管我采取什么方法，他硬是不出去工作。我真不明白，婚前那樣浪漫、有責任感的男人怎么會變成這樣？

　　最后，在我的活動下，高原進了一家事業單位坐辦公室。這時，我和高原的關系才緩和下來。

　　他變得不可理喻

　　這些年來，我通過自己的努力，在社會上闖出了一點名氣，家庭環境也隨之好了起來。然而，隨著年齡的增長，高原卻漸漸變得不可理喻起來。一晃，他到了54歲，而我才42歲。走出去的時候，別人都夸我年輕，漂亮。剛開始，高原還笑呵呵地接受，但時間一長，他的臉就沉了下來。回到家就和我討論找“情況”的問題。他還說：“馨子，你去找一個‘情況’吧！”弄得我莫名其妙。

　　有一次，高原同事的女兒找了一個外國男友。我們一起去他同事家玩時，聽到這個消息，我順口調侃道：“你女兒真有本事，找了個外國男朋友。”回到家，高原就認真地對我說：“馨子，你干脆找個國外的男朋友吧。最好是身高1米83的。”我奇怪地問為什么，他卻來了一句：“你剛才不是很羨慕她(指他同事的女兒)嗎？”我真是覺得又好笑又生氣，他怎么會有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我有些奇怪地問：“他這樣問，是不是你的某些行為讓他產生動搖？”聶雙馨長嘆了一口氣。

　　我也覺得奇怪。要說這些年來，如果有人產生過動搖，也應該是我，而不是他。記得他剛調到事業單位去時，我也正好負責招工。當時有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女孩找到我，說她哪兒也不去，只要能去高原的單位，哪怕是做清潔工也愿意。我問她為什么，她什么話也不說，就低著頭。看她這副模樣，我頓時明白了八九分，肯定是高原招惹了她！

　　回到家，我怒氣沖沖地質問高原，高原居然悶聲不響，要不就回一句：“她喜歡我，我有什么辦法？”我又氣又急，想想自己這些年來，為了這個家，什么事都做，不知吃了多少苦，卻換來這個結果。我“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抱著孩子就往外沖。

　　出來后，我又不知道抱著孩子該去哪里，站在街頭不知所措。這時，高原追了出來。他攔住我，說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他只是想試試我到底愛不愛他，才一直沒有說話。其實，他和那個女孩只是認識，很少說話，并沒有特殊的關系。接著，他求我留下來。我看看懷中的孩子，再看看一臉誠懇的他，終于邁開了回家的腳步。

　　那時，我想，我們經過了這一場磨難，一定會更恩愛。我們也的確過了一段恩恩愛愛的日子。但我沒想到，過了知天命的他竟然會變成這樣。他不僅僅勸我找個“情況”，還特別討厭別人說我能干。每次一說我能干，他就板著臉，嚇得別人不敢再說。

　　唉！我真的很困惑，是我一開始就沒看清高原是個什么樣的人，還是婚姻改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