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攀登終于再次約我了,一周以后,他在QQ上說,《功夫熊貓》看了嗎?周末我請你。
妖妖說,別急著答應他。你應該說,我看看到時有沒有時間,再答復你。
可是妖妖提醒晚了,因為我已經答應了,就回了一個字,好。我恨自己不懂什么叫作欲擒故縱,這么沉不住氣。
我的軍師妖妖立志要把我打造成一個符合中國男人傳統審美的小女人,通俗來說,就是有點媚,有點嬌,有點作。男人永遠會被這種女人迷惑,而我,像一張A4紙般直白和毫無懸念,自然吊不起任何人的胃口。
可是我有了進步,不再搶著付錢,不再當湯里發現頭發時挽起袖子就要找經理算帳,我只需要哀怨地看一眼朱攀登,然后讓這個孔武有力的男人去解決所有的問題。
可是有誰知道,我裝得很累,因為我想看《日瓦格醫生》而不是《功夫熊貓》,我熱愛輕音樂而不是《香水有毒》,我看中的GUCCI新款手袋已經到貨一個星期,卻因為怕朱攀登說我敗家而遲遲不敢去買。
如果這些是嫁人必須付出的代價,那么好吧,我認命。可是我沒想到,朱攀登他不認命。
因為某一天,在我們的關系進行到最曖昧的一天,在我刻意把銀制餐具,《十日談》精裝本,和真正的波斯掛毯藏起來的屋子里,朱攀登摟著我說,其實你應該多讀點書,女人有點深度沒什么不好。
此時的朱攀登是真誠的,帶著循循善誘的寬容,可是我的心一直沉下去,沉下去。
就像一個傾力演出的演員,太刻意了,就是敗筆。
我決定提前退場,與其最終被人炒掉,留一個不堪的尾巴,不如我自己開除自己,彼此存個體面。
我不再給朱攀登打電話,向他訴說昨夜在廚房發現老鼠有多害怕,也不在QQ上回應他的鮮花和笑臉,其實我很早就想對他說,這種作派很無趣。然而夜晚是我不能敵的孤單,好幾次忍不住,想給朱攀登打電話,告訴他真實的我其實是什么樣子,可是嘗夠了男人的刻薄,又怎么令我敢對這個男人抱一絲希望?
有句話怎么說,人倒霉,喝口水都塞牙。
在超市結帳時,我手里的筐子不小心帶翻了收銀臺旁邊一個陳列架,一大堆花花綠綠的東西滾落下來,摔得四分五裂。然后過來一個管理人員,嚷嚷著讓我照價賠償。
打壞了別人的東西,賠償似乎無可厚非,可是我不慌不忙地對他們說,第一,如果商品因店家放置不當而造成破壞,顧客不應當承擔責任,所以我請求參考貴店的監控錄像。第二,如果確定了應該賠償,也應按此件商品的進貨價賠償,而不是照價賠償。所以,如果監控錄像確定是我的責任,我請求參看貴店的進貨價目單。第三,貴店的態度很不禮貌,心平氣和解決就好,不用嚷得那么大聲。
我一氣呵成地說完,然后所有人全啞了,這時過來一個看上去是頭兒的人,揮揮手對我說,算了你走吧。
于是,取得勝利的我,挺直了脊梁走出超市,可是背后卻感覺一股目光的烤炙,于是回過頭來,朱攀登,正站在身后,熾熱地望著我。
他說,我剛才的辯論真是精彩,不卑不亢,有禮有節。
我不想理他,可眼淚卻盈了滿眶,我說,這下你知道我不是你心里的小女人了吧,我裝得很辛苦。他卻突然把我死死得抱住,一點一點地用手掌抹干我的淚痕,一邊說,你不正是一個小女人嗎?有情趣,懂生活,獨立堅強,對了,還會哭。你憑了什么替我作主,一廂情愿地認為我喜歡什么樣的女人。
2008年5月1日,32歲高齡的我終于把自己嫁了出去。如此輝煌的業績,被所有人奔走相告,彈冠相慶。
只是朱攀登有個秘密,是在舉行完婚禮后才告訴我的,他說,一開始他還真想打退堂鼓,覺得不過是個無甚趣味的女人,所以我的冷淡,他并不放在心上,直到看到我在超市發飆,準確地說,那不叫發飆,而是一個女人獨立處理事情時難得的冷靜果斷,他說,那一刻的我,美到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