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前妻張云珠是大學(xué)同學(xué),當(dāng)年是我追的她。那一年中文系在大禮堂開聯(lián)歡會,開場一段獨舞就是她跳的。她穿一襲白裙,一束追光照著她,就像云中仙子一樣,有一種超凡脫俗的美,這種美強烈地震撼了年輕時候的我。
聯(lián)歡會后,我就去追她。她很傲氣,越傲氣我卻越喜歡,也許說了你無法理解,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我心里雖傷感卻甜蜜。當(dāng)時,追她的男生太多了,個個比我強,到最后我都絕望了,她卻突然答應(yīng)和我交往。她轉(zhuǎn)動著黑眼珠對我說:因為,你最善良。
畢業(yè)后不久,我們就結(jié)了婚,女兒巧巧很快出生。漸漸地,我感到和一個云中仙子結(jié)婚的尷尬了。平常對云珠我是百依百順,還承擔(dān)了幾乎所有家務(wù)。可是,這對她來說遠遠不夠,“人生苦短,你要去奮斗。”她總給我吹這樣的耳旁風(fēng)。她喜歡一切精美的東西,華美的服飾,高檔的場所,但以我們當(dāng)時的經(jīng)濟能力,連她欲望的十分之一都滿足不了,所以她總抱怨我“沒有追求”。
不久,云珠就愛上一個生意人,她說他敢闖敢做,男人味十足。這對我當(dāng)然是極大的傷害,我頂她一句說:原來如此,這就是你所謂的追求。云珠臉色頓時變了。看著她扭曲的臉,我突然感到一陣厭惡,既厭惡她。也厭惡我自己,“離婚吧”,我低著頭說,云珠就哭出聲來,我卻懶得聽,站起身來摔門而去。
離婚兩年后,別人給我介紹了另一個女人。她叫田妮,長得有一些豐滿,很賢惠的樣子。第一次見面,在一個小餐廳,她話不多,眼神卻利索,一會兒給我倒杯水,一會兒給我拿個煙缸。雖然全是些小動作,卻很體貼。她告訴我,丈夫出車禍“走”了2年了。她現(xiàn)在一人帶著兒子過,撐不住的時候真希望有一個肩膀靠一靠。說著說著,她的眼睛紅了。想起自己和女兒這兩年沒滋沒味的生活,我也難過起來。“來,喝酒”。我叫了一瓶酒,她沒拒絕,卻顯然不勝酒力,一口酒下去,已是臉頰緋紅。我忙給她換了雪碧,她仍陪著我一口一口地喝著。這在我和云珠的生活中是沒有的,她永遠高高在上,眼前這個女人,卻是知冷知熱,可以陪我對飲把盞的女人。
這點對我來說太珍貴了,我和田妮很快陷入熱戀。聽說我將再婚,云珠來找過我,她說她和那個男人一直沒有結(jié)婚,關(guān)系就這么掛著。“他總是忙他的,我求你讓我回來。”看著她憔悴的面容,我的心有點動搖。這曾經(jīng)是一個多么驕傲的女人。我承認,我對她仍有感情,是一種包含青春懷想的感情,遠遠大于簡單的男女之情。
但是,我沒有答應(yīng)她,我選擇了田妮。我在心底對云珠說了聲:對不起。多年的社會歷練使我很輕松地掩飾了自己的感情,我的表情看上去一定非常冷漠,云珠失望地走了。幾年前她離開時看來傷感又甜蜜的神情我沒有忘記,可是這一次,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我悵然卻堅決。生活已經(jīng)改變了我們。
再婚后成了“周末夫妻”
我和田妮結(jié)婚了。沒有大操大辦,只是親朋好友聚了聚,我們倆卻很開心,尤其是田妮,里外張羅,臉上紅撲撲的。田妮在武昌上班,為了方便她工作,我?guī)е畠簭臐h口搬過去與田妮和她兒子同住。為此,我甚至給女兒轉(zhuǎn)了學(xué)。
朋友們都說,再婚家庭關(guān)系難處,我們卻很有信心。結(jié)婚前,我們一度擔(dān)心兩個孩子合不來。但是,那時候,兩個孩子見面只是互相打量,雖然不說話,但看上去也沒什么矛盾。
我們剛結(jié)婚那會兒,田妮的兒子豆豆表現(xiàn)得頗有風(fēng)度,很有大哥哥的樣子,邀請巧巧一起看動畫影碟,玩游戲機,還把自己收集的動漫書送了兩三套給巧巧。巧巧也很講禮貌,不住地說謝謝。那時,巧巧和豆豆同上一所小學(xué),豆豆比巧巧高一年級,兩個人上學(xué)放學(xué)還經(jīng)常一道走。
但不久,兩個小孩子就鬧翻了。巧巧像許多小女孩一樣,嘴巴長。豆豆過去沒人玩,總是一個人下棋,一會兒坐在這邊,一會兒坐在那邊。想想怪可憐的,但巧巧知道了卻覺得好玩,沒心沒肺地去和自己的同學(xué)說,連帶著還把豆豆冬天為了暖和常常把毛巾襪當(dāng)手套戴的嗜好,以及豆豆暗戀他們班上一個女生的秘密,都抖落了出來。消息傳到豆豆耳朵里,豆豆氣壞了,回家后找巧巧對質(zhì),他臉憋得通紅,巧巧卻覺得更好玩了,還上前撫慰性地摸摸他的臉,豆豆氣得推了她一掌,巧巧被推到地上,哇哇大哭起來。巧巧來找我,要回“我們自己的家”,我怎么哄也哄不好。沒辦法,我只好把她帶回漢口住了幾天。我開導(dǎo)她說,我們是一家人,要替哥哥保守秘密,她似懂非懂地點了頭,答應(yīng)再回武昌的家。
回家那天,是豆豆開的門,看見我,他沒說什么,看見后面跟著巧巧,他的蠻橫勁又上來了:“你還來干什么?”一副開趕的架勢。巧巧嬌氣得很,哪受過這種氣,哭著就往樓下跑,非要回漢口,我只好又帶著她過了江。
我心煩意亂地給田妮打電話:巧巧已經(jīng)知道錯了,豆豆還不依不饒,你怎么也不管管?田妮在那頭聲音也焦躁不安:你讓我怎么說,豆豆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孩子,我一說,他就翻出他爸爸的照片來哭。
原以為,孩子之間的恩怨,兩三天就解開了。沒想到,這兩個小孩卻不一樣。我要巧巧回武昌,巧巧卻纏著奶奶,說她要回漢口讀書,爸爸不答應(yīng)。我媽最疼愛這個小孫女了,馬上向我施壓,逼著我把巧巧又轉(zhuǎn)回漢口讀書。
田妮這邊,也給豆豆做過工作,豆豆卻不作聲,這孩子心里或許已經(jīng)原諒了巧巧,但是嘴上卻始終不肯承認。久而久之,我們和孩子的相處也變得尷尬起來,豆豆見了我就溜到自己房間里。別人問起田妮,巧巧張口閉口,我后媽怎樣怎樣。我說了她好幾次,小丫頭反問,我說得不對呀,她不是后媽?!
考慮來考慮去,這樣一家人勉強住在一起,也不快樂。于是,結(jié)婚才半年,我和田妮就不得不“劃江而治”,平時各管各的伢,周末再把他們往老人那兒一送,騰出兩天時間來過兩人世界。
我們相約孩子長大后再住一起
開始,在周末相聚,我和田妮還感覺像重新談戀愛一樣新鮮。田妮貌不驚人,卻是一個有情趣的女人。每逢周末,我回到武昌的家時,常有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常常,家里的花瓶里會插著幾束新鮮的紅玫瑰和馬蹄蓮,我們兩人都喜歡的輕音樂在屋內(nèi)回旋。田妮已做好一桌子好菜等我,她的臉上有一點淡妝,正在似有若無之間。每當(dāng)此時,我都會沒來由地激動。我甚至感到慶幸,如果現(xiàn)在兩個孩子在身邊晃來晃去,一會兒讓你幫她解個題,一會兒纏著你給他削個蘋果,你哪還有閑心來品味愛情。
如果說當(dāng)初和田妮結(jié)婚有某種理智上的考慮,現(xiàn)在的“周末夫妻”生活卻讓我們在感情上走得更近。利用周末,我?guī)е锬萑ビ斡荆措娪埃瑒澊@些事當(dāng)初我也和云珠做過,現(xiàn)在和田妮在一起,卻又不同。我喜歡田妮看驚險片時嚇得一下子躲進我懷里的樣子,我會抱著她,輕輕地撫著她的頭,給她安全感。我也喜歡不會游泳的田妮,用手死死把著救生圈輪胎,不敢移 動的樣子。每當(dāng)這時,我就會很男人地一個猛子扎過去,用手扶著她,告訴她:有我在,不用怕。
周末分手,開始變得越來越困難。有一次,田妮拖著哭腔對我說:我要你天天陪著我。看她那樣子,我心里充滿憐惜,想說兩句安慰的話,卻一句也說不出口。
孩子們是無意的,再說他們還小,我們總不能推開他們不管。“孩子長大后,我們再天天住在一起吧。”我困難地說,田妮偎在我懷里,把這句話重復(fù)了一遍,心情好像好起來。“那就這么說定了。”也許是想到我們白發(fā)蒼蒼互相攙扶的樣子吧,她開始唱“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一時間,我為我們倆的矯情感到難為情,卻又有一點點為我們自己而感動。
我和她都出了軌
日子繼續(xù)著,一點也不浪漫。我要上班,下班回來還要照顧女兒,平常還好,加起班來,女兒就不知擱在哪兒好。我媽年紀大了,不能總煩勞她老人家,我只有把女兒帶到單位,我做事,她做作業(yè)。新來的大學(xué)生眉眉是一個嘴饞的女孩,她的抽屜里總是擺滿各式琳瑯滿目的零食,像開小吃鋪。每次看到巧巧,眉眉總是招呼她過去,給塊話梅,掰點餅干,一大一小的兩個女孩,像兩個饞貓,一邊吃一邊談,還蠻投機。我就可以很放心地抽出時間去干自己的事,為此,我對眉眉心存一分感激。
一次業(yè)務(wù)上交往,我請眉眉吃飯。席間,我們談了許多公司里的事。我這才發(fā)現(xiàn),這丫頭表面上糊答答的,心里明鏡一樣,對各種利害關(guān)系一目了然。但是,她的心眼又不壞,不害人。自此,我對她的了解又近了一層。
因為田妮總不在身邊,漸漸的,我有什么事情總和眉眉商量,把她當(dāng)成紅顏知己。我們之間聊的話題越來越多,由公司、同事逐漸延伸到家庭、個人情感,我甚至把和云珠和田妮的事,都同她講了。“啊,真的”,“怎么會這樣呢?”對于我的情感,她總是好奇地問來問去,嘻嘻哈哈的,一點也不嚴肅。
有一次,我的網(wǎng)絡(luò)設(shè)計獲得大獎,她跑到我的辦公室,丟了一包薯片說,獎勵你的,搞得我哭笑不得。接著她又眨眨眼說“晚上為你慶祝”,說完,就轉(zhuǎn)過身一蹦一跳走開去。晚上,我把巧巧送到我媽那兒,如約到江灘去見眉眉。吹著江風(fēng),我們倆促膝長談。之后,眉眉忽然難得嚴肅地對我說,今晚,我們都不回去好不好?我沒有拒絕。
這件事發(fā)生后,眉眉問我,我們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我無言以對,我是不可能給她未來的。我感到內(nèi)疚,覺得自己對不起田妮,也對不起眉眉。
那個周末,我滿懷心事,踏進武昌的家。桌子上沒有飯菜,田妮正在電腦前飛快地打著字。見我過來,她忙將電腦關(guān)閉,站起身來說“我去做飯”。
我覺得不對勁,趁她在廚房忙碌,我打開電腦,一下子就找到她的聊天記錄。看得出她剛才在跟一個男人對話,她向那個男人述說著寂寞和委屈,向那個男人給予的關(guān)心表示感謝,那些親昵的話語直叫我氣血上涌。那頓飯我沒有吃,我對田妮說,公司出了事,匆匆逃離那個家。
我只能逃離,我不敢問田妮什么,更不敢對她說什么,有些真相是我們都無法承受的。我只知道,我們的感情正在像水一樣流失,無法用手握住。為了孩子,我們曾相約年老后天天住在一起,安享晚年。可現(xiàn)在,我不知道,自己和田妮的“周末夫妻”關(guān)系還要不要繼續(xù),那曾有的約定還有沒有兌現(xiàn)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