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酒,如果說昨晚是思鄉(xiāng)酒,那么今晚是什么呢?遲到的生日慶祝?那天,我們喝了很多酒,說了很多話。我們已經(jīng)認識3個月了,但這3個月說的話都沒有今晚的多。
那年,在短短的一個月時間,那家該死的中介所在騙了我們每個人2000元的血汗錢后,突然從地球上消失了。我蒙了,我的錢沒了,我南下打工的夢碎了。我失去了方向,正在這時,遠在寧夏的同學打電話說她那邊還不錯,問我是否愿意去。
我還有選擇嗎?簡單收拾了行裝,買好車票,于第二天下午踏上了開往大西北的火車。望著昏黃的太陽,我不知等待我的會是什么。我更沒有想到我會在那里遭遇我一生唯一的愛情。
當我踏上寧夏的土地時,寒冷充斥了整個身體,而我的心更冷。具體工作是每天早上7點準時到店里打掃衛(wèi)生,燒水,賣早點,中午賣炒菜,拉面拉到晚上12點,工資每月240元。有這樣一份管吃管住的工作,我還有什么可挑剔的呢?我很知足,每到晚上,躺在床上,聽著外面漫天飛舞的風沙拍打著窗戶,看著紅腫的雙手,想到每月存200元,干5個月后就可以給我那可憐的父母寄1000元錢時,便會無聲地笑,在恍惚中睡去。而我的計劃在4個月后被打亂了。
常來我們店吃飯的王老板說他自己其實就是開酒店的,我的沉默寡言、勤快、踏實被他看在眼里,有一天,他問我是否愿意到他店里工作,工資300元。我當然愿意,也許有人會說我見錢眼開,60元就看在眼里了,那是因為他們不知道,把一塊錢當成兩塊錢花是多么高深的學問,是何種難言的無奈。他們不會懂,那些被父母呵護、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人永遠都不會懂,這就是生活,真正的生活。
在我點頭后,我就成了這個寧夏邊陲小鎮(zhèn)上最大一家酒店的員工了。以前,每當我閑暇路過那種高層建筑時,當我看到那幾個金光閃閃的招牌時,就有種眩暈的感覺。其實,它只不過是幢兩層小樓,只因為它周圍全是土坯房,它就有種鶴立雞群的感覺。而今,我終于也能從容進出其中,即使是一名小小的洗碗工,我很快樂。我告訴自己,我要更努力地干活,努力掙錢。我沒想到,我的努力被另一個人看到了。
他是后廚的廚師長,比我大3歲。平時很少和我們這些小工娃說話,他比我還沉默。除了炒菜,就是看關(guān)于做菜的書,我很敬畏他。敬的是因為他只比我大一點,卻能做這么了不起的工作,畏的是他的不語,在生意高峰期時,打雜的稍有一點跟不上,他銳利的眼睛便會瞟來,比罵你還難受。在這種緊張矛盾的環(huán)境中度過了一個月,我發(fā)現(xiàn)自己洗碗的速度比以前提高了,也很少損壞餐具。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一切與他的嚴厲有關(guān)。
轉(zhuǎn)眼到了八月十五,那天餐廳聚餐,每人發(fā)兩個月餅、兩個蘋果,東西雖然不多,但也足以使我們這些打工的外鄉(xiāng)人感動,那天,我們喝了很多酒,雖然我是第一次喝酒。當那種看上去晶瑩透明的水流進身體后,竟像火般燃燒起來。
大家都向坐在中間沉默喝酒的他敬酒,并說“生日快樂”什么的。我才知道那天是他的生日。太突然了,我竟然一點都不知道,更沒有準備禮物給他。無奈,我端起酒杯對他說了聲“生日快樂”,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當陽光照進我們的宿舍時,我才醒來。掙扎著起來,頭好痛,床邊的小桌上放著一碗小米稀飯,碗下壓著一張紙條:“好好休息,假已請好,勿擔心,趁熱吃飯。段。”頭腦轉(zhuǎn)了幾下才清醒過來,那張紙條讀了好幾遍才明白,原來他來過了。看著還冒著熱氣的稀飯,淚水模糊了雙眼,是感激還是什么,我自己也說不清。
下午,我沒上班。恍惚中想起昨天是他的生日,咬咬牙,從兜里掏出本來打算買化妝品的50元錢。好奇怪,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我變得愛照鏡子,看到前廳服務(wù)員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就羨慕,這個月工資發(fā)了后就給自己留了50元,準備買那盒我看了好久的護膚霜,再買一支唇膏,嘴都裂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