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誕節前的一個夜晚,大片的雪花在空中飛舞,紐約市郊的一所教堂里,仍有燈光透出。
白發蒼蒼的老牧師已經在白天主持了三個婚禮,現在,還剩下最后一對新人站在他面前。他們身后是寥寥無幾的雙方親屬。
新郎新娘著裝樸素,一望而知屬于生活并不富裕的那種階層。
老牧師已經累了,他渴望早早結束這樁平凡的婚禮。簡潔的儀式很順利地進行著,老牧師例行公事地開始了那句每個婚禮都不可或缺的問話:“莫里斯先生,您愛您的新娘子嗎?”“我……我不能肯定。”沉靜的新郎遲疑著說出了這樣一句話,家屬們和老牧師都安靜下來,他們顯然對新郎的回答感到震驚。牧師注意到端莊的新娘也是一怔,但又旋即恢復了常態,依舊目不斜視地望著前方。
新郎自己打破了寧靜。“我并不知道自己愛不愛她,我只知道她在全心全意地愛著我,而我則一直對她抱著一種無與倫比的依戀之情。從見到她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我的余生要與她拴在一起了,我們必將在一起相攜相挽著走過一生中剩下的所有日子。我不能想像真要失去她我的生活會變成什么樣子。我仍然清楚地記得我們大學剛畢業時同甘共苦地度過的那些日子,我帶著外出找工作未得的一身疲憊與沮喪回來時,她會端出僅剩的一塊面包,并撒謊她已吃過而讓我獨享;當然我也記得自己沒錢給她買高檔的服裝與昂貴的首飾,她卻穿著破舊的衣服安之若素。我只知道我將因她對我所賜的一切恩惠而感激她,我只知道我將用我的后輩子去為了她而努力奮斗,我只希望不再讓她重新經歷以前的那些艱苦日子。我不知道我的這種情感相比她的來說有沒有資格叫作愛,我只知道對于她對我所傾注的愛來說,我的這些情感太渺小了。所以我說我只知道她愛我,并不知道我是否是在愛著她。”
所有的人都沉默著。端莊文秀的新娘眼里蘊著晶瑩的淚,但她努力克制著不讓它們掉出來,她抿著好看的嘴角,秀氣的下巴痙攣著。
這次是牧師打破了沉寂,他將臉慢慢地轉向新娘:“尊貴的小姐,請問,您愛莫里斯先生嗎?”“我……也不知道。”她清了一下喉,繼續說下去,“我也只知道他愛我。雖然他不能給我買汽車、別墅和高檔服飾,但他在我心中仍是最能干最無可替代的。我們有時只能吃上面包與白開水,但我們點起蠟燭坐下來吃時,那種情調勝過了任何豪華的燭光晚餐。我們是很窮,但我們有純真的感情在,我相信憑他的才干,我們終有一天會過上幸福的生活。我將為了讓他成功而奉上自己的一切。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愛,我不知道用‘愛’這個詞來表達這種情感還夠不夠。”
新娘說完已是淚流滿面,教堂大廳再次靜下來。老牧師這次沒有說話,他越過眾人的頭頂望向大門,卻又像在望著大門以外的什么地方。
屋外,雪不知何時已停了,大地一片銀白。遠處傳來風琴伴奏著的《神愛世人》的旋律,稚嫩的童聲輕輕重復著最后一句:“讓愛永埋心底,讓愛永埋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