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東莞掃黃事件后,這座被稱為“性都”的城市究竟發生了怎樣的變化呢?目前,東莞色情服務業大受打擊,最有名氣的夜總會盛世歌朝關門結業,整個行業萎靡不振,也許是“物以稀為貴”,東莞“留守”小姐出臺價上漲至千元,且只接熟客生意。
“盛世歌朝”已停業 三層小樓燈全熄
東莞證照齊全的桑拿有198間,歌舞娛樂場所有581間,沐足場所有832間,全部停業整治,驗收合格才能恢復營業
19時,東源路西側的金月灣廣場,店鋪招牌的霓虹燈閃爍著。
三層高的小樓,燈光全熄,這里就是“鼎鼎大名”的盛世歌朝夜總會。
兩尊通體金色的獅子雕像,蹲坐在小樓頂端,獅子背后長有雙翼,很像守護威尼斯的圣馬可飛獅。招牌很大,通體黑色,盛世歌朝四個銀字鑲嵌其上,字高近1米。
兩扇玻璃門鑲嵌在深色大理石墻體上,外側的拉手被鎖在一起。附近商鋪的燈光透過玻璃門,照在水晶吊燈上,折射到墻壁,留下斑斑光影。近門處,堆放著一些紙箱。遠處,隱約可見到沙發和茶幾。
正門向南十幾米遠,是盛世歌朝的地下停車場,出入口都設置了柵欄,值守崗亭內空無一人。
兩個月前,東莞警方對盛世歌朝進行了突擊檢查,發現營利性陪侍,勒令停業整頓6個月。11月,經營者宣布停業,全部資產低價出售。直到12月,尚無接盤者。
坊間流傳,盛世歌朝有數百名陪侍人員,她們身高超過1.68米,身材和長相都不輸明星。
很多人把盛世歌朝的停業稱作“一代傳奇的消逝”,因為從開業至停業的6年間,這里一直是東莞服務業的“標桿”。其實這里只是今年宣布結業的眾多娛樂場所當中的一個。
2014年2月9日,央視曝光了“莞式服務”,當天下午,東莞警方出動6525名警力對全市的桑拿、沐足及娛樂場所進行了突擊檢查,新聞中涉黃的娛樂場所全部當場查封,67名相關人員被帶回審查。3天內抓獲920人,刑拘121人。
東莞證照齊全的桑拿有198間,歌舞娛樂場所有581間,沐足場所有832間,全部停業整治,驗收合格才能恢復營業。
從2月到6月,61家娛樂服務場所被取締,10家娛樂場所被吊銷證照。
比較新的消息是,截至9月17日,娛樂場所驗收合格復業的,桑拿場所41間(自行停業6間),復業率20.7%;歌舞娛樂場所478間(自行停業20間),復業率82.3%;沐足場所652間(自行停業14間),復業率78.4%。
當地人管掃黃叫“臺風”,一層意思是力度大,另一層意思是像臺風一般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這次掃黃卻持續很久,第三階段從9月份開始,持續到年底。不過,9月17日之后,當地再沒有公布過掃黃數字。
兌店生意冷清 “復工”遙遙無期
“我在東莞快10年了,這么長時間跨度的掃黃,還是第一次見”
12月18日傍晚,34歲的紅姐坐在化妝品店中,兩個多小時,一個顧客都沒有。
幾個月前,她兌下這家小店。十個月前,她還是某娛樂場所的“媽咪”。“下海”前,她是學市場營銷專業的本科畢業生。
沒人確切知道,東莞到底有多少性工作者。即便是在色情行業干了9年的紅姐,也只能給出“幾萬到十幾萬”的模糊數字。
2月和3月,很多人外出躲避。“我在東莞快10年了,這么長時間跨度的掃黃,還是第一次見。”紅姐也躲起來觀望,她感覺到,“復工”的日子遙遙無期。她兌下這間化妝品店。“生意很不好,以前‘她們’賺錢容易,花得輕松。現在最有消費能力的人跑了,自然生意就差了。”紅姐的表情始終是淡淡的,“剛好,我喜歡清靜。”
紅姐的小店距盛世歌朝很近,步行10多分鐘。那里結業之后,紅姐特意去看了看。“說不清是什么感覺,反正現在和我無關了,我現在的生意是做好這個小店。”
大學生“下海”只是少數,在東莞,最多的是廠妹“下海”。
28歲的小許7年前從湖北老家來到厚街一家工廠打工。“下海”理由各種各樣,小許覺得,所有理由歸根結底只有一個,來錢快,最多時,她一個月能賺2萬多塊錢。今年2月,帶小許的“媽咪”跑路去了四川。小許繼續做按摩技師,遇到合適而且安全的客人,她還會“出臺”。
像小許這樣留下來的還有不少。她們一般只做熟客的生意,偶爾才會通過“中介”攬客,中介主要是出租車司機或保健品店老板,因為風險的緣故,她們出臺價格漲到1000元。
“以前在桑拿,小費是600到800,但我們最多能拿到七成。”小許說。雖然單次“收入”提高,但累積下來還是不如從前豐厚,小許的生活水準也降下來了。“以前買衣服去萬達廣場,現在最多就是街邊專賣店。”
小許萌生了回家結婚的念頭,去年春節她回老家相親,處了一個男朋友,對方在浙江打工,并不知道她的行當。
但小許又有點舍不得現在的高收入和自由生活。“還是再看看吧,沒準過年之后,這陣風就過去了。”
至于回到工廠,小許從來沒想過。不僅小許,很多“下過海”的,都不曾想過回到工廠去。
厚街鎮岳范山大道附近,集中了喜來登、海悅、厚街國際等多家高檔酒店。
鄰街的一棟7層樓房,一些房間窗戶上粘貼著“出租”字樣,出租給在附近色情服務從業者。
50多歲的梅女士在這里有三套小戶型,2月份后,三套房子的租戶都不告而別,其中一個走得匆忙,留下不少衣服。梅女士給對方打電話,對方說衣服就送給她了。“我是個50多歲的老太婆,她們的衣服咋穿得出去喲!”租期到了,這三套房子的租戶都沒有回來。
據了解,這一片幾乎所有租戶,離開后一個回來的都沒有。
曾經紅火的生意 都冷清下來了
像“流水線”一樣的化妝攤,如今多數連攤主都沒有
厚街購物廣場,是厚街鎮老牌的商業廣場。曾經從下午開始,商場三樓的化妝攤上都會坐滿了面帶倦容的女孩。花上15塊錢,用各種不知品牌和成分的化妝品,遮掩住因熬夜而變得粗糙的皮膚和黑眼圈。然后離開這里,走進一家家燈紅酒綠的娛樂場所。
19日傍晚,這里卻空蕩蕩的,多數攤位連攤主都沒有。“以前化妝的女孩一個接著一個,像工廠里的流水線。”攤主華仔今年剛剛30出頭。
他知道怎么描畫能讓人在燈光下看起來更美,也可以用特殊的方法遮掩臉上的瑕疵,所以他的生意最好,相熟的女孩也最多。
現在,華仔其實已經放棄了這里的攤位,承包費交到年底,但他已經有大半年沒來過了。
入夜,東莞城區的文華路上燈火通明,這里是當地有名的美食一條街。
曾經,這里也是那些女孩消夜的地方。一過23時,尋歡客就會領著女伴來這里,之后的去向一般都是各種星級酒店。這里的餐館也有了自己“習慣”:18時到22時,接待的多是普通顧客;23時至次日凌晨,接待的多為尋歡客和女伴。
通過時間判斷來者身份只是一種方法,這條街上的經營者,無論開的是餐館、便利店還是水果店,眼睛都“毒得很”,從街上經過的女性,他們大都能迅速判斷其職業,甚至有的還能通過穿著,判斷其工作場所的檔次。
不過,現在他們不用去判斷了,因為不管是18時還是23時,甚至凌晨2時,來這里的都只是普通女性。與之對應的,是他們午夜生意的清冷。
當地人請吃或聚餐,一般都不會在飯店流連到很晚,而且除非必要,酒也喝得不多。
在某文化單位工作的高先生,7年前從東北遷居東莞,除非接待東北來的朋友,一般都是晚上10點之前,飯局就結束了。
因東莞“性都”的稱號,從前很多朋友來這里,都要去體驗“莞式服務”,高先生只好領著朋友們,吃飯之后走進沐足、KTV或者桑拿。最多一晚他花了七八千塊。
掃黃對于高先生來說,節省了接待朋友的開銷。凌晨1時,文華路上人流稀少,亮著空車牌的出租車,守在為數不多的還有顧客的餐館門外。
車行一路,先后經過了花園新村和萬江街道的一條美食街,那些餐館的大門敞開,燈火通明,但就餐者寥寥。在年輕的出租車司機看來,以后,東莞就沒有夜生活了。
保健品店老板李華強也是這么想的。來自廣西的李華強今年不到30歲,去年兌下的這間保健品店,“附近酒店桑拿多,她們一買都是幾十盒(安全套)。”當初因為這個“好位置”,李華強額外多花了一兩萬塊錢。
轉過年來的掃黃,讓李華強生意急轉直下,現在一天也就賣一兩盒,購買對象全是周邊的居民。
來自統計部門的數據顯示,前三季度,廣東省實現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20762.19億元,同比增長11.8%,增幅與上半年持平。扣除物價因素,實際增長9.9%。
而東莞市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1197.54億元,同比增長8.6%,增速比上半年提高0.1個百分點。低于全省總體水平,甚至低于扣除物價因素的全省總體實際增長水平。
支撐起一座城市的永遠不會是色情產業,我們有相信,東莞這座城市會走出掃黃的“疼痛”,迎接新的未來。